Monday, October 16, 2006

我的10年IT生涯:(2)从深圳到马塞诸萨

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野外游荡的灵魂,他们在骨子里渴望自由的空气和天地。从欧洲人到美洲大陆拓殖开始,辛劳的远渡重洋,构造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但他们却时常的“站在房顶上眺望远处蓝色的大洋,因为游子们的心总是出奇的思念家乡”。

新英格兰人矛盾非常,他们一方面在不停的征服这个庞大未知的世界,同时又念念不忘自己的清教徒迫害的家园,但最终却是决绝的果断,他们宁愿死在迷茫的密西西比河沿岸,孤零零的立一个木制的简陋十字架,算是了结,也不会回到自己的故土。而这些人的灵魂,却仍在浪漫的虚构的圣比纳文图拉河流域不断的流浪,前仆后继,源源不绝,构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神话。

与其说这是人类灵魂的精髓,倒真不如说人类与其他的大猫一样,孤独的守卫自己那来自天性的嗜血的浪漫主义情怀。

怎么解释?归根到底,这都是神的指示。

深圳对于我来说就是新英格兰人的蓝血俱乐部。我知道深圳就是我的波士顿,自由之路从这里开始,却不是尽头和结束。一旦离开了温暖概念的呵护,一切都将演变成简单而直接的征服,或者迷失。我所做的也一样是时常在房顶上眺望遥远的北方,但同时,我也相当的清楚,首先,我需要征服它,我脚下的土地。

就像一头猎豹看到羸弱的羚羊必定要出击一样,在深圳我开始到处找工作,因为我首先需要生存。几番下来,一无所获。北京的IT发展水平从技术上讲比深圳要高几个档次,我所拥有的技能在用人单位看来好比是哥伦比亚航天飞机,而他们还在做着万户当年的飞天梦。

然而,深圳的魅力并不在于技术的先进与否,而在于它的独特的略微西方方式的商业氛围。台湾人可以把豆浆油条做成世界大企业,香港人的转口贸易经验在深圳屡屡得胜。与北京那人文主义的高处不胜寒的境界相比,深圳是广阔的草原,绝对沁人心脾,你永远闻不到北京四合院里有点儿烦人的朽木味儿。

在深圳,我了解到,商业是百业之王。

大约过了1个月,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是一家非常庞大的美国公司,一共有7层楼。我的工作是开发Windows系统上的应用程序,与以前魂牵梦萦的数学计算相比,这份工作更多的在于组织和协调,而不是技术。还是老毛病,我英语太差,所以薪水非常之低,仅仅温饱。

不过很快我就从温饱的生活里发现快乐了。你知道,就好比进入一个浸礼教的仪式,你会发现自己在其中的“话语权”。

与美丽的UNIX相比,Windows过于收敛。在UNIX当中,由于它有一个非常美国精神的Monolithic架构,所以你可以任意的裁剪和匹配自己的需要,这是很自由和浪漫的;但Windows收敛的内核却不允许你这么做,相反,微软走了一条服务至上的商业路线,在技术上你可以充分的看到这一点:微小的核心,庞大的服务,你的工作要建立在这些服务的组织上,而不是UNIX的核心裁剪、开放和匹配。

也正因为如此,微软的略微专制的体系走向了技术体制上的权力集中,从而导致了商业运作的简单化。

通过对复合文档、在位激活、服务包装以及OLE的开发,我渐渐的触及到了微软的思想。与此同时,我也开始探索和研究Windows的核心对象:进程对象、同步对象以及服务。这些探索并不是基于应用层面的,而是在操作系统层面上的探索。很快,我终于明白了丑陋的Windows如何协调它的线程和进程了,但这与我的工作并没有直接关系,于是我就把这些私人性质的探索告了一个段落。顺便说一句,似乎直到今天,微软也没有公开这些数据结构。。。似乎。。我不敢肯定。

6个月过去了,我天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没有女人,没有娱乐,也没觉得需要;但天天喝酒,听那些商人讲述自己的创业和奋斗历程。

我有一个优势,就是沟通能力,说白了就是我很会说话,能把混乱不堪的局面表达的清清楚楚,而且,也许是出于天性吧,我大体上也可以理解他们究竟要什么,因为在骨子里,我的思维方式是结果导向的。渐渐的,我的领导的领导开始注意到我了。甚至开PM会议的时候,有时也破例让我去参加。与此同时,我的英文水平也有了一些提高,可以说一些简单的句子。

当一个普通的雇员可以想到他的领导想要干什么的时候,那是怎样的一个境界呢?

很简单,我应当作领导了,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实。但必须要有一个机会让我展现自己的思路,否则只会陷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尴尬境地,最终还是一事无成。

终于,机会来了。

我们的一个为美国客户做的项目出了大问题,而这并不是我的部门的责任,更糟糕的是,1个礼拜过去了,他们仍然没有解决方案。领导很恼火,在7楼拍桌子的声音4楼都可以听得明明白白。

于是我壮了壮胆子,走到了7楼,和这个领导说,我来试试,给我3天时间。其实世界上绝对没有什么运气这个东西,凡事都得事先厚道的准备和研究,否则何来运气?这绝无例外。就像我前面所说的,由于我业余时间对Windows协调线程和进程的不公开的内部结构进行过探索,所以我早就注意到他们这个问题的实质。

坦率的说,我也没有解决方案,但是,我有Work around, 也就是说,我可以运用一些不厚道的硬代码的内存映射方式在不破坏已有的设计的很差的架构上解决这个问题,但不能保证稳定性、安全性以及扩展性。

那又如何呢?满足客户的需要才是最重要的,让他们把火气降下来才是问题的最最关键,这也是领导们最需要的,而他们才不关心你的代码是不是美丽、结构是不是漂亮。

实际上只用了1天半,我就搞定了。呜呼!4个月过去了,我终于做了技术Leader,长了工资,终于可以租一间带有厨房和洗澡设备的房子了。

人际关系是第一生产力。由于做了Leader,我有了更多的机会和公司的高层接触,让他们了解我。于是我从4楼搬到了5楼,距离领导们所在的7楼只有2个楼层的差距了。

又是10个月过去了,像往常一样,和商人一起喝酒,听他们讲故事,天天加班,努力工作,和领导们一起胡吹乱侃。有一天周日我在公司加班,我们最大的老板不知怎么突然走了进来,随便遛达了一圈,估计也就是没话找话,说,多注意休息啊!之类的假惺惺的安慰的话。

我说,谢谢。

大老板看了我一眼说,听说你是军人出身?于是我就把自己以前的模拟器方面的工作详细的给他讲了一遍。我的嘴特别好使,能把复杂的技术讲得很浅显,也能把那些枯燥的术语用非常生动的比喻说出来,他很显然明白了我在说什么,听得滋滋有味。而且我还把在酒吧听到的商业故事讲出来,大谈商业的重要性和对技术的支配与领导作用。最后他说,嗯,然后就走了。

中国古人说,无欲则刚,而我此时最想要的是个PM的职位,我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由于有了欲望,所以日子过得有点儿紧张和局促。直到有一天,人事部门打电话说,你去7楼。

我很高兴,心想,嗯,PM到手了。进房间一看,却吓了一跳,因为屋子里居然坐了人事部门的人和一个VPVP在这儿干嘛???我很狐疑。

VP说,研究过了,你去总部工作,去波士顿,有问题吗?

我很吃惊,因为我想当PM,如果去总部,也不过是个普通工程师,回来后还是工程师,有什么好的?正犹豫间,VP又说,表现好,那边还有机会上学,公司付一半儿钱,你的底层背景是总部需要的。

霎那间,当年模拟器的生活又展现了出来,漂亮的算法,精巧的逻辑,SGI,那才是真正的IT,而不是现在的什么Windows应用开发。

于是我赶紧点头,OK

在我到达波士顿的当天,没有去公司报到,而直接去了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的著名的自由之路,站在自由之路的标志上,联想起当年美国人民抗击殖民者的战争,感慨万端。

于是我在心里说,波士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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